当戴君儒打开卧室的门时，沙发上睡着的人，吓得他差点大喊出声。然後他睡得反应迟缓的大脑，才终於提醒他：对，他昨天带了一个人回家过夜。

这间公寓，自从他搬进来开始，到现在才经过快一年。他一直都是单身，也没什麽带朋友回来玩——这麽小的公寓，似乎也没什麽好玩的。看见沙发上躺着一个人，或者说，在这间公寓里看见另一个人，对他来说是有点强烈的视觉冲击。

他小心关上房门，确保铰链不会发出刺耳的吱嘎声，蹑手蹑脚地往浴室走去。

洗手台的架子上，放着另一组马克杯和牙刷。原本玻璃台面上的水渍和牙膏所留下的痕迹，被清理得乾乾净净。除非是半夜突然有家事小JiNg灵造访了他的家，不然这一定是潘颖秀的功劳。

戴君儒叹了一口气。他真的不需要这麽做。戴君儒让他借住在这里，实在没什麽大不了的。但他不知道要怎麽让潘颖秀接受这一点。

如果他爸妈知道，他居然找了一个基本上算是陌生人的男人来当室友，就算只是暂时的，大概也会让他们气到脸sE铁青——他们灌输他那些自我保护的观念，难道他全部都忘了吗？

戴君儒拧开水龙头，用冰凉的冷水洗脸。他打了一个寒颤，大脑终於清醒。

事实是，他并不觉得潘颖秀能带给他什麽威胁。那天晚上碰面看合约时，潘颖秀的模样，只有「落水狗」一词才能形容。他从来没有亲眼看过一个人这麽脆弱、这麽助。潘颖秀的T态本就纤细，而那个晚上，在速食店里，潘颖秀看起来b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要单薄得多。

除非潘颖秀是个演技一百分的骗子，否则，他心碎的模样，是再真实不过了。

要说他愚蠢也好，冲动也罢，但戴君儒想帮他。至少让他先撑过这段时间再说。

戴君儒关上水龙头，把脸擦乾，一边把被水打Sh、落到眼前的浏海推开。

「靠！」

当他回到客厅里，却刚好对上潘颖秀的视线时，他又被吓到了一次。这次他没有压抑住自己的喊叫。

「对不起。」潘颖秀斜靠在椅背上，垫着枕头，将薄被拉到下巴处。他一手搓着脸，嘴角浮现一抹歉意的微笑。「我是不是应该要先出声的？」

「没事，我只是以为你会再睡久一点。」戴君儒在沙发边站定，有点不确定自己的手该摆在哪里。「早安。你还是睡不好吗？」

「还可以。」潘颖秀温和地说。

但是看他半阖的眼皮，戴君儒知道答案正好相反。

戴君儒一点也不想去上班了。他只想留在家里和潘颖秀说话。他有好多问题想问，潘颖秀的状况令他太好奇了。但是那些问题全都是在刺探他人yingsi，他总觉得他没有立场开口。

这天在公司，戴君儒把午餐时间也拿来修片了。下午有一个棚拍案，而他从来没有这麽快速地把灯光架好过。

「今天很亢奋喔。」他的师父怀疑地打量他。「交nV友了？下班是要赶着去约会吗？」

「没有啊。」戴君儒说。「我只是今天JiNg神特别好而已。」

他甚至懒得去纠正对方，自己是不交nV友的，只交男友。

戴君儒来不及阻止自己，就大叹了一口气。他「叩」地一声把安全帽放回鞋柜上，一边踢掉脚上的鞋，一边看向在他身边站定的潘颖秀。

「好吧，这样说好了。」他说。「如果你要借住在我家，我就要跟你约法三章。」

潘颖秀眨了眨眼，呆滞地看着他。

「首先，你不要再对我说对不起了。」戴君儒把鞋放进柜子里，关上门，转过来面向他。「你要不要算一下，从你踏进我家门之後，你对我道过多少次歉？」

「对不——」

面对戴君儒警告的眼神，潘颖秀笑了起来，y是闭上嘴。

真的把这句话说出口後，戴君儒才真的意识到，这有多麽真实。他一点都不想听潘颖秀道歉，这让他全身不舒服，尽管他说不上来为什麽。

「然後呢？」潘颖秀问。

这次换戴君儒直瞪着他了。「什麽然後？」

「你说约法三章。」潘颖秀指出。「第一条是不准说对不起。第二和第三条呢？」

这家伙是认真的吗？戴君儒打量潘颖秀的脸，想知道他是不是在开玩笑。

「这个三只是修辞，先生。」戴君儒回答。

潘颖秀的脸上，浮现出一个大大的、露出上排牙齿的笑容。他的眼睛弯起了微笑的弧度，眼角细小的纹路，让他突然像是天真邪的小孩。

他好美。就算他的头发没有经过整理，只是蓬松地散乱在他头上，就算他的黑眼圈仍然占据他眼下的空间，但他笑开嘴时，嘴唇掀起的弧度，还有下巴下颚的线条，美得令戴君儒连眼睛也舍不得眨。

「我在开玩笑，先生。」潘颖秀学他的口气说。

但是戴君儒一点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说了蠢话。他太忙着记住潘颖秀脸上的笑容，以及懊恼自己不能及时把这抹笑容用相机纪录起来。

时间彷佛冻结了。这一刻，戴君儒只希望他能把这样的笑，永远保存在潘颖秀脸上。

然後他才意识到自己正直盯着对方的脸看，时间已经长得大概快要被划分进变态的范畴了。他y生生地转开视线，看向潘颖秀肩头後方的墙壁某处。

「你饿了吗？」他怀疑自已转移话题的用意有点太明显了。「我们先去吃晚餐？」

「好啊。」潘颖秀顺从地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