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凉若败,对他亦无益处。
至于他自己?
当谋士太过劳心,他终究不是那块料。
李焕随即着手布置窃取天地生机的阵法。
准备就绪后,他唤来徐堰彬:“稍后抵挡天劫与天地反噬,就仰仗将军了!”
“先生放心。”
阵法启动,浩瀚生机自四方汇聚,李焕将其引入李亦山体内。很快,李亦山的心跳恢复,生机渐复。
轰!
骤然间,
天际劫云翻涌,威势更胜从前。
徐堰彬提枪冲天而起,击散劫云后落回凉亭时,已是衣衫褴褛。
未及喘息,
滔天死气自四面八方席卷而来,其势之猛前所未见。徐堰彬横枪阻拦,身躯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。
“徐叔叔!”
徐奉年等人见徐堰彬转瞬苍老如耄耋老者,皆面露忧色。
“快退!”
徐堰彬厉喝。
众人闻声急退,唯有李焕屹立不动。他并非无畏,只是明白这等天地反噬足以灭绝北凉王府,避无可避。
李焕迅速思索对策,
忽想起曾用于转移天劫的阵法,或可一试。
他立即在凉亭内布阵。
“李焕!”
远处,徐芷虎见李焕仍留亭中,心急如焚,正要冲上前拉他,却被徐谓熊拦下。
“让开!”徐芷虎厉声道。
“你去只会添乱,不如在此静候。”
徐谓熊深深看她一眼,又道:
“担忧李先生的,不止你一人。”
“大姐,咱们别去拖累李先生了。”
徐奉年声音发颤。
当年大雪坪救绿袍儿时,也未曾引发如此恐怖的反噬。
正在此时,
一道纤影自人群中冲出,直奔凉亭。
紫女眸光深邃,轩辕青峰神色变幻,徐芷虎指节发白。
“端木先生!”
凉亭中,端木蓉直视李焕:“需要我做什么?”
“你怎会在此?”李焕面露讶色。
端木蓉未答,只道:“快说如何相助。”
“布移阵,将死气转至听潮湖万尾锦鲤。”
阵成刹那,李焕对形如枯槁的徐堰彬喝道:“引死气入阵!”
黑雾倾泻,湖面骤寂。待涟漪散尽,唯见浮尸满池。
李亦山睁眼时,怔然望着熟悉的屋檐。
“李先生醒了?”沙哑声音响起。徐堰彬拄杖近前,褶皱的面容令李亦山愕然:“阁下是?”
“老朽徐堰彬。”
“徐将军怎会……”话音未落,徐奉年已冲至榻前:“师父!我就知道您舍不得丢下我!”
听闻众人舍命相救的经过,李亦山闭目长叹,终是郑重揖礼:“此恩如山,李某必报。”
“活着便好。”徐堰彬摆手轻笑,袖口露出枯枝般的腕骨。
李焕暗自攥拳。这豁达的老者恐怕尚未察觉,自己的寿元已随死气散尽。自徽山至北凉,徐堰彬屡次以命相护,如今……
“李先生!”徐奉年突然拽住他衣袖,“您既能救我师父,定也能救徐叔叔!”
“不可。”李焕凝视湖面死鱼,“方才移祸锦鲤实属侥幸,若再触天威……”
“听潮湖最不缺的就是鱼!”少年指向湖面。
李焕摇头:“与天对弈,岂能儿戏?”
风掠过亭角,掀动端木蓉的衣袂。她望着李焕紧绷的侧脸,忽然读懂了他未言的后半句——
若再失败,代价便是人命。
端木蓉沉声道:
“此事不可儿戏,方才那失控的死气若蔓延,半个凉州城的百姓都将丧命,天道不容投机。”
众人闻言倒吸凉气,徐奉年神色骤凝。
李焕略作思量,开口道:“徐兄尚有余日,容我再寻解法。”
徐奉年拱手:“多谢先生。”
时至午膳,徐哓邀众人移步厅中用宴,既为李焕接风,亦贺李亦山康复。
途中,李焕对李亦山道:“先生莫负我等以命相换的生机,务必珍重。”
李亦山颔首:“李某必不负所托。”
“北凉重任在肩,望君莫辞辛劳。”李焕又道。
李亦山笑道:“李兄既不入阁,可否让陈希亮进听潮阁?”
李焕唤来陈希亮说明缘由,对方当即应允:“亮愿随先生修习。”
吸引陈希亮的非北凉次席之位,而是阁中十万卷百家典籍——于寒门学子而言,无异于瀚海遗珠。
宴厅内金丝楠木陈设流光溢彩。徐哓再三请李焕上座未果,最终其居右首,徐哓主位相陪,徐家姐弟对席而坐。
珍馐满案时,徐哓举杯:“先生莅临乃北凉之幸,徐晓敬此杯。”
众人同饮之际,徐芷虎突然掩唇干呕。
“阿姐?”徐谓熊蹙眉。
“昨夜至今略感不适,无碍。”徐芷虎摆手。
徐谓熊仍命人备姜汤,却见妹妹再度捂嘴,遂请端木蓉诊脉。
把脉片刻,端木蓉目露讶色。
“小女如何?”徐哓急问。
“非病也。”端木蓉顿了顿,“是有喜了。”
端木蓉话音未落,徐哓便习惯性点头应和:“有喜是好事,有喜……等等?”
说到一半突然顿住,徐哓的嗓音像是被刀切断。
有喜?
徐奉年瞳孔骤缩,徐谓熊手中的茶盏差点翻落。
“怎么可能……”徐芷虎指尖掐进掌心,“定是诊错了。”
她早该断了这份念想。
端木蓉的指尖再次搭上徐芷虎的腕脉,片刻后却露出同样的神色。
“李先生。”她转向发怔的李焕,“请您复诊。”
“……好。”
李焕与徐芷虎目光相触的刹那,腕间传来的跳动让他如遭雷击——
这分明是喜脉!
“如何?”徐奉年急声追问。
“确是喜脉无误。”
得到确认的徐奉年猛地搓了把脸。
好家伙,转眼要当舅舅了!
“阿姐!”他一把抓住徐芷虎的衣袖,“我那姐夫究竟是何方神圣?”
满屋视线如箭矢般射来。李焕后背沁出冷汗,脑中嗡嗡作响——
这下真要出大事了……
“他娘的!”徐哓突然拍案大笑,“老子要抱孙子了!”
他万万没想到女儿会糊涂至此,可木已成舟,只能硬着头皮扛下这场风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