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水仙的特意授意下,皇后明里暗里的打压并未传到昭衡帝那边去。
乾清宫,清心殿。
昭衡帝自病好后,移居这里处理政务。
原本寝殿的床榻需要经过严格仔细的用具更换,防止病灶重燃。
清心殿里。
向来专心处理政务的昭衡帝,如今却总是忍不住抬眸看向窗外。
从他这里,明明看不到礼和宫那边,可他还是常常撂笔沉思,深沉的黑目看向水仙所在的方向。
殿内今日燃着的并非龙涎香,麒麟铜炉里熏着的是清洌的松木香,试图驱散时疫带来的沉闷,却驱不散帝王眉宇间凝结的忧色。
案几上,前线军报传来袁驰羽小胜的消息,他也只是淡淡扫过,吩咐按例嘉奖,心思全然不在此处。
“冯顺祥。”
他不知今日第几次放下朱笔,曾被朝臣赞称“勤政”的昭衡帝,此时眉眼间却透着掩饰不住的疲惫。
昭衡帝问,“礼和宫那边……今日如何?”
冯顺祥躬身,小心翼翼地重复着皇后那边传来的话:“回皇上,皇后娘娘方才派人来回话,说皇贵妃娘娘病情……尚算稳定,只是时疫缠身,需静心休养,不便打扰。”
“皇贵妃那边呢?”
“听露来禀,说一切都好。”
听见听露两个字,昭衡帝的眸光柔和了些。
他心知听露等人是水仙所信任的,不会乱说。
不过,对水仙的担忧,并未因这些零碎稀散的消息所缓解。
昭衡帝低声对冯顺祥道:“朕要的是确切消息……她今日进了多少食?喝了多少药?不知道咳得可还厉害?”
冯顺祥早知昭衡帝对水仙在意,不过他早问了,可无论是皇后那边,还是水仙那边,都没有个确切信息。
“皇后娘娘只说需静养,详细情形,并未……并未多言。”
冯顺祥说出来,只觉得自己处理不好,惭愧地低着头。
昭衡帝没有为难冯顺祥,他只说冯顺祥继续去问。
紧接着,昭衡帝挥退冯顺祥,独自一人立于窗前。
寒月清冷,映照着他孤峭的身影,今夜的相思,比夜色还浓。
远远的,负责呈上绿头牌的小太监抻着脖子看了他一眼。
显然,皇上今日又没翻牌子的心情,他就不去他面前触这个霉头了……
小太监缩了缩脑袋,甩了下因寒夜而冰冷的手。
昭衡帝已经许久未召幸过其余妃嫔,如今乾清宫满宫上下,只有他的事情最少,最悠闲。
昭衡帝不知道负责呈上绿头牌的小太监竟有这般心思,他的心被水仙占据。
仙儿,你究竟如何了?
他在心中无声地问。
明明是在看窗外的明月,可眼前仿佛浮现一抹纤细却坚韧的身影。
水仙,已成了他此刻唯一的牵绊。
就在昭衡帝心绪不宁之际,一名慈宁宫的小太监连滚爬爬地冲到清心殿外。
小太监哭喊着禀报:“皇上!皇上!太后娘娘……太后娘娘病情急转直下,呕血不止,太医说……说恐是……恐是不好了!”
昭衡帝脸色骤变,倏然收回目光,紧盯着来报的小太监。
他对太后偏袒萧翊瑞的行为深恶痛绝,但孝道如山,人伦大义面前,他身为天子,更不能置身事外。
昭衡帝无暇多想,立刻起身,摆驾慈宁宫……
……
慈宁宫从里到外透着浓重的药气。
皇后早已候在殿外,一见圣驾,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,未语泪先流。
只见她眼眶红肿,俨然一副忧心婆母,心力交瘁的孝媳模样。
“皇上!您可来了!”
她哽咽着,用手帕拭泪。
“母后她……午后就突然不好了,呕血昏厥,太医们都束手无策……臣妾,臣妾真是怕极了……”
她一边哭诉,一边不着痕迹地抬眸,暗暗观察着昭衡帝的神色。
昭衡帝凝眉听着太医的禀报。
太医说,太后年事已高,此番时疫来势凶猛,病情反复也在情理之中。
太医所能做的,也只是尽全力救治,希望太后吉人有天相,能度过这一劫。
这番话,显然不是什么好听的话。